[唐平]超速驾驶02(漠漠、纵纵生日贺文)

夏末:


唐川一直觉得自己脾气挺好的,直到发现被逃婚的那天。
不是都说他一表人才相貌堂堂学识渊博风度翩翩么?为什么结婚第二天爱人就跑了?
“爱人”这个词是他斟酌了好久才想到的称呼,毕竟俩男人结婚,叫老公老婆肯定不合适,都叫老公他又觉得怎么老显得自己这么弱气呢,那必须是不行的,不符合他跟赵启平的实际定位。
想来想去想起听老居民区里那些从前不知道是厂长还是主任的老头老太太说起体面话来,叫另一半为爱人,觉得这称呼挺好,感情表达恰到好处,最关键是还比较中性,不显性别,适合他们这种同性夫夫。
谁知道头天晚上新婚燕尔的喜悦中想到了这个词,第二天还没来得及投入使用,适用对象就逃之夭夭了!
唐川那个气啊!
他抱着酒店雪白的被子坐在床头回忆跟赵启平认识到结婚的这三天,暂时还不太能用冷静理智的头脑分析出三天的时间就结婚是不是太快了点儿。
他只是一遍一遍回忆三天里的所有细节,回忆完给自己下个结论,赵启平就是他要的人,说什么也不能就这么算了!

谁说世上没有一见钟情这种东西?
他唐川就是对赵启平一见钟情了!
那是个会发光的黑洞,把人吸住就逃不出去了。
其实唐川见到赵启平的时候,平时穿个白大褂也要在里面衬一件GIVENCHY的赵医生正在经历人生中最低迷时期,一点儿也不光彩照人。
赵启平那天穿一套质料轻薄柔软的驼色休闲西装,宽大飘逸的剪裁,托着他一把瘦筋筋的骨头,发型也不知是用心打理了还是无心打理了,透着一种刻意营造出的乱中有序,懒洋洋,或者说是无精打采心灰意冷甚至还有点厌世地窝在咖啡馆阳光最足的窗边沙发里,专注摆弄手里的魔方。
翻飞的手指漂亮得没话说。
人更漂亮得没话说。
唐川在心里这么感叹,随后就被自己的感叹震惊了,再随后又以科学家的客观飞快接受了自己方才从灵魂深处表现出的不同于世俗观念的感情与欲望。
有什么大不了?
的确没什么大不了。
唐教授管着刑警学院的物理系,讲究的是理论结合实际,行动作风一向是大胆假设,小心求证,有证据就上,没证据根据猜想也敢上。
反正这个在他眼里发着光的好看的人看起来也不像有伴的,从他玩魔方的速度看智商大概也不会让人失望,当断不断,不是男子汉。

赵启平知道对面的沙发上有人坐下,但是他心情实在太差,状态实在太低落,都从太平洋那边丧到太平洋这边了,根本没有心思应付什么不请自来的拼桌客。
于是他就连头都没抬。
别说头,他根本连眼睫毛都没抬一下。
唐川当然不会看不出所有这些表示拒绝的肢体语言和那张写着“生人熟人都勿扰”的漂亮的脸,但是他觉得自己应该迎难而上,激流勇进,以科学冷静的头脑和火热澎湃的激情解救眼前这个明显落入情绪沼泽的人儿。
当仁不让,舍我其谁。
赵启平其实已经好几天没感觉到饿不饿的问题了,他连睡不睡觉,睡没睡过觉都不太有印象。
不过忠厚老实的胃和鼻子联手的时候,他还是有点儿敌不过。
面前的茶几上多出来一盘喷香的意面。
赵启平麻木的大脑没有余力思考为什么美式咖啡馆里还能产出意面,眼睛已经很自觉地盯上了盘子。
唐川奸计得逞,立刻得寸进尺。
“我跟老板交涉了好久,他才肯让我进厨房做这份面,尝尝吧。”
赵启平丧归丧,理智还是在的,窝在沙发里耷拉着眼皮瞄唐川:“我好像不认识你。”
唐川趁势伸手:“唐川,你好,我想认识你。”

要说起来,赵启平也是个十八般武艺样样俱全风里来浪里去的,什么场面没见过。
但是像唐川这么赤裸裸毫不掩饰的还真是第一遭见。
现代人,尤其是文化人,多少喜欢玩点欲擒故纵,曲径通幽,犹抱琵琶,欲说还休,这样才显得有风情,够含蓄,情调与文化齐飞,调情共勾搭一色。赵启平是个中高手,但是他不喜欢,非不能也,乃不为也。
何况现在他正处于一腔忧愁满怀颓丧的怀疑世界状态中,更加不耐烦唧唧歪歪的试探,于是对开门见山的唐川收获了个还挺讨喜的第一印象。
“是给我吃的么?那我不客气了。”赵启平拽过盘子,攥着叉子,开始据案大嚼。
唐川满意地看着这人的吃相,感觉自己的笑容里都带上了慈祥。
吃东西的样子也漂亮。
唐教授评价完毕,又不得不为自己叹气,这大概就是传说中的情人眼里出西施了。
不对,现在连朋友都还不是。
革命尚未成功,同志仍需努力。
于是唐教授又十分殷勤地要了杯温水过来:“咖啡就别喝了,我看你脸色似乎是这几天休息不大好。”
以前的赵启平肯定没有这么容易被收买,但是现在情况不同,时期特殊,他就在这个人生历史中的非常时期忽然觉得这个黑皮还算不错,长得顺眼,不聒噪,还有眼力见儿,听说话似乎也不太俗。
当个话友也许能行。
反正大家萍水相逢,马上又要各奔东西,不怕被谁抓住小辫子。

“从物理学的角度来说,魔方就是一个基本粒子。”
唐川耐心候着他单方面认定的心上人吃完面,喝好水,这才开口找话题。
他其实不是一个擅长生擒活捉的人,真论起来,他见过的死人比能顺畅沟通的活人多了不知几十倍。
然而人是一种奇妙的生物,荷尔蒙可以刺激你干出从前想都没想过的事,比如没话找话地尬聊。
赵启平有气无力地抬抬眼皮,目光从唐川的黑面皮上掠过,虽然觉得这人当个话友也许不错,但是现在自己真是元气耗尽丝血苟活,感觉每说一句话都费尽力气。
真不想说话。
唐川此刻被荷尔蒙调教得无比敏锐,一眼看出赵启平浑身充斥着庸懒散浮拖,心底满溢着“不想说话就好好歇着吧”的娇惯,嘴里继续尬聊:“我是个物理学教授,你看这异国他乡的,我们俩中国人能碰上也是有缘,能告诉我你的名字么?”
赵启平用眼角扫扫屋子里好几个黑头发黄皮肤用四川话北京话上海话或高声或低语聊得开心的中国人,心道欺负我不想抬眼皮?
不过他当然不会开口拆穿。
谁还不是人精呢。
“赵启平。”看在这位黑皮心诚人实在长得还不赖的份上,赵启平如是对自己说。

心诚人实在长得还不赖的黑皮唐川是个彻头彻尾的行动派。
赵启平虽然明显不愿意透露自己的隐私,包括职业是啥,家居何处,还要在美国待多久,以及为什么一脸的黯然销魂心灰意懒,但是他可以用实际行动弥补心上人受伤的心灵。
他肯定是个不爱玩的,但架不住他爱研究,认准了的事情总能下死力研究出个子丑乙卯来。
花了一个晚上研究美国的吃喝玩乐之后,唐川胸有成足地找上赵启平,拉着他开始了逍遥游。
赵启平在大脑处于半宕机状态下跟着唐川玩了两天,倒也真是日渐恢复了些开朗活泼,又兼唐川是个肚子里有料的,天文地理还真就无所不知,聊起天来是赵启平日常最佩服的那种人。
一来二去俩人就熟络起来。
当然,对赵启平来说是熟络,对唐川来说则是要趁热打铁。
打铁的好方式就是喝酒。
俩人认识的第二天晚上,找了个灯红酒绿的酒吧推杯换盏。
赵启平大约是心事太多再不说就要被压垮,于是借酒浇愁愁更愁地趴在吧台上胡吹乱侃,眼睛里黑皮的唐川在镭射灯光下竟然也熠熠生辉起来,莫名生出点性感的英俊。
管他是不是男人!
赵启平心想。
谁规定男人非得找个女人呢!
于是他就凑过去亲了唐川一嘴,看着愣在当场的唐川只觉好笑,心里竟然分外舒坦。

酒吧里的音乐其实挺舒缓的,轻拢慢捻,听得赵启平想睡觉。
可是唐川不让。
教授刚得了点甜头,荷尔蒙快要塞满血管导致脑溢血了。
但是他本质上是个老实人,看着面前的人心里想死了一把搂过来亲个够,手上怎么也不敢动作。
赵启平在乱七八糟的灯光里昏昏欲睡,半梦半醒间被唐川的样子逗笑,顺嘴说道:“我挺喜欢你的,我们结婚吧。”
唐川不是个不理智的人,但是理智的人也总有不理智的时候。
赵启平说出这句话来,唐川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煮熟的鸭子不会飞!
后来当唐川抱着酒店雪白被子坐在床头思考时,才慢慢明白过来自己当时为什么欣喜若狂。
原来他对赵启平始终是没有什么曾经拥有的真实感的。
他渴望一心一意天长地久,也觉得自己找到了一心一意天长地久的人,但是赵启平是那么一个飘忽的存在,他不知道他是谁,做什么,爱什么,他真正想的是什么,甚至不知道他是不是真的喜欢男人,或者说喜欢他这个男人。
所有的未知凑成一片巨大的忐忑,让他怀揣着为负数的安全感,在听到赵启平说“我们结婚吧”的时候,只想赶紧把这个人攥进手心里。
结果赵启平最终成了他的手中沙,攥着攥着,就消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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